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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节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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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序没有多言,没有叮嘱她照顾好自己,也没有提到祖母,就这么挂断了视频。

祝今夏过了马路,停在医院大门外,低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,只觉得像个过分短暂的梦。

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统共不过几分钟,这期间她还连看都不敢看他。

她疲倦地收起手机,拎着袋子匆忙赶回病房。

——

另一边,时序眉心越拧越紧,在客厅里站了片刻,很快有了决断。

他从卧室的床下拿出一只黑色拎包,塞了套换洗衣物进去,匆忙拎着往外走。

他先去了趟教学楼,先找于小珊,再找顿珠。明天就是放大星期的日子,他把放假安排说了,嘱咐他俩要挨个将小孩交给前来接送的父母。

顿珠看着他手里的包,摸不着头脑。

“你这是要上哪去?”

时序稍作停顿,平静地回答:“开会。”

第六十四章

教室里, 小孩们正在上晚自习,因校长的出现有了些许骚动,个个都伸长脖子往走廊上瞧。

顿珠回头没好气道:“都给我好好写作业!”

他在走廊上低声问时序。

“什么会啊, 我怎么没听说?”他不记得时序提过周末要去县里开会。

几秒钟后。

时序说:“临时通知的。”

顿珠也没多想, 州里县里是这样的, 三天两头开会,屁大点事都能把大家叫起来开个紧急会议,中国特色嘛。

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
“周一上课之前。”

“啊, 要去这么久?”顿珠掐指一算, 整三天, “什么会这么啰嗦啊?”

“我尽量早去早回。”时序顿了顿, “学校这边你多看着点,有事随时联系, 我24小时都在。”

得到顿珠肯定的答复, 时序离开了。

他没管老李借车, 这一走好几天, 车借了老李该寸步难行了。

挎包背上, 头盔带上,时序骑摩托赶往县城。离开时是傍晚七点半,他脚程快, 十点钟就到了。

路上风驰电掣,除去耳边喧嚣的风声,仿佛能听见祝今夏在说话。

“不要命了你?不许超速!”

那三个月里,她总是这样耳提面命。

时序自幼长在山里,能看清祝今夏身上那种截然不同的循规蹈矩, 她遵守规章制度,恪守道德底线, 与大山里饮酒作乐、放浪形骸的作风相去甚远。

山里并没有交警,也没有红绿灯,更没有城里庞大的车流量,很多时候开夜路,大家想开多快就多快。

再加上藏族人爱喝酒,酒驾也属寻常。

可祝今夏坚决反对,但凡他和顿珠有超速迹象,她必定念紧箍咒似的念到他们听话为止。

偶尔老李喝醉了酒,从学校开回修车铺,她也会三令五申不可以,催促未饮酒的老师们送他回去。

老李戏言这哪是来了个支教老师,这是来了个武则天。

想到这些,时序的眉眼松动了些,没那么凝重了。

随着一个念头浮现脑海,与她相关的一切像是连成串,一个一个冒出来。去县城的一路上,他想起她连半桶水都拎得很费劲,洗个碗也能被江水冰得一激灵,险些把碗砸了。

她疏于家务,动手能力糟糕,不像嘴上总是说的头头是道。

这和大山里养育小孩的方针背道而驰,山里主打一个耐操,皮实,而她是实打实的读书人,初初接触便能想象到家人是如何培养她的,大抵是自幼就十指不沾阳春水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。

要不怎么养出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公主呢?只谈阳春白雪,对世事不闻不问。

可身边充斥着脚踏实地的身影,他却偏偏向往那缕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灵魂。

时序想象不出,她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,要如何在医院照顾病人,拎得动热水壶吗,分得清食堂里的五谷杂粮吗,老人起夜能扶得动吗……

有那么一瞬间,时序甚至觉得她要是没离婚也挺好的,至少卫城会在她身边帮忙,就算不是个合格的丈夫,也能当个能干的保姆不是?

一路上,他就在这些奇怪的念头里打转,其中最清晰的就一个——

他八成是疯了,不然怎么会连夜往绵水赶?

赶去又能做什么?不唐突吗?

像是魔怔了。

可眼前总有张脸在晃,女人红着眼眶望着天,欲盖弥彰说天好热,要下雨了。

眉头越皱越紧,时序把车骑得飞快,超速超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。

他把车放在县城小学的停车场里,跟门卫打了个招呼,扭头给认识的司机打电话。山里每天就一趟中巴车去往绵水,跑私车的师傅倒不少。

对方诧异道:“绵水?现在走???”

私车虽然时间灵活,随时能发车,但从山里去市区所需时间长,一般都是中午前发车,夜里刚好能到。且早上出发的人多,分分钟就能拼出一辆来。

这还是头回遇到这个点出发的,黑灯瞎火,司机不太乐意,毕竟山路太险,还要翻雪山。

这都九月末了,海拔最高处,夜里气温极低时已经能飘雪了。

“你就一个人,还是这大晚上的,算了吧,有啥事不能明天早上再出发啊?”

时序言简意赅:“我可以加钱。”

那头一顿,“加多少?”

“你说了算。”没有一丝犹豫。

时序说完一顿,又觉得陌生。他果然是魔怔了,连钱都不计较了。

往常拼车去绵水,一人三百包圆,今天时序一人包车,司机要价一千五。

价格都商量好了,司机没忍住,还是良心发现给他出了个主意。

“你这也太不划算了。要不这样,我这边有些开大车的朋友,晚上也要赶路,我给你找个今晚去绵水的,你跟车一块儿去吧,意思意思给点就行了。”

这样他省事,他也省事。

藏族人也没那么在意钱,有时候更乐意行个方便。

半小时后,一辆运货的深蓝色大卡车停在县城小学的大门外,有人从车窗里探头出来:“是你要上绵水吗?”

时序拎着挎包上车,从包里摸出刚在小卖部买的烟和打火机,二十五一包的玉溪。

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,接过他递来的烟,说:“啥事啊这么急,大晚上往市里跑?”

时序轻描淡写说:“家里出了点事。”

——

医院里。

祖母的病情没有反复,血压在恢复,就是人没什么精神,一直嗜睡。

夜里她醒来一阵子,祝今夏把陪护椅搬来床边,人坐在椅子上,头枕在祖母旁边,祖孙俩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。

祖母戳她脑门儿。“你说你,要离婚也不知道赶早,偏偏拖到现在。我上回看新闻,专家说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在二十五到二十九岁,眼看着你就要错过了。”

祝今夏语气轻快逗她笑:“别听专家的,这个年龄干什么不是最佳呢?这个年龄我就是去捡垃圾,那也是又快又多好吧,垃圾站一把手。”

给祝奶奶逗笑了。

“胡说八道些什么啊!”

“再说了,谁想养小孩啊,费那老鼻子劲。”祝今夏正儿八经问,“奶奶,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女人是谁吗?”

“是谁?”

“是白娘子。”祝今夏说,“生完孩子就去雷峰塔里度假了,不用带孩子,不用辅导作业,还不用应付家长里短的破事,一出来儿子都中状元了,简直不要太轻松好吧?”

奶奶笑得喘不上气来,又给祝今夏吓一跳,赶紧说自己不皮了。

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,祖孙俩就这么说着没营养的话,关于离婚一事,祖母最终还是释怀了。

她只有一个要求:“下次找对象,必须让我来把关!”

“好好好,你把关。”祝今夏又问,“那请问您老人家对我未来对象的要求是……?”

“首先要长得俊,这样基因才能好。”祖母掰着指头盘算。

祝今夏点头,这点她随祖母,都是颜控。

“其次要对你好,不要那种一张嘴吹得天花乱坠的,话可以不说,事儿得干。”想起卫城,祖母依然一肚子气,“男人还是得有担当有能力才行,全让女人养家糊口,自己成天打游戏算个什么事?”

多大事算干实事?

祝今夏微微一顿,莫名想起了某位刀子嘴豆腐心,总在默默付出的校长。

教书育人,不求回报,算不算大事?

她不自在地晃晃脑袋,努力把人摇出大脑。

“还有呢?”

“最后一点,得人品过关。”祖母点点她的额头,“你瞧瞧那家子,平日里看着对你挺好,一到关键时刻,哼,一家人伙同起来算计你的钱。咱们得找个舍得为你花钱,而不是一味图你钱的。”

为她花钱啊……

刚刚才晃出去的人影又嗖的一下钻回脑子里。

祝今夏想起了无数个瞬间,从他“老相好”那碗豪华加料面到她首次上课前夜他买来的咖啡,从她去到中心校后就日益丰盛的饭菜,再到后来他往返县城为她买来的奶茶。

等等,祝今夏想起了互联网渣男,那种发红包只发五块二,但逢节必发的。

她迟疑着问祖母:“花多少钱算舍得花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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